2022-04-08 00:00 更新:2022-04-08 17:46
「我不想跟男生玩打架遊戲,我比較想跟女生玩兔寶寶,但是她們都說男生不可以玩…那我可以不要當男生嗎?」長子就讀幼兒園時,曾沮喪地向我表達和班上同學格格不入,我們對於為什麼不能不符合性別刻板印象的原因,進行了一番蘇格拉底式的對話。
長子就讀幼兒園大班時,有一次沮喪地向我表達如何和班上同學格格不入,「我不想跟男生玩恐龍、機器人和打架遊戲,我比較想跟女生一起玩兔寶寶和兔爸媽一起喝下午茶的遊戲,但是她們都說我是男生,不可以玩這個…但是我就不喜歡男生玩的東西啊…那我可以不要當男生嗎?」
「你的意思是說遊戲有分男生和女生的遊戲嗎?」我故作輕鬆地回應,沒有直接回答孩子的問題;因為重點不在於變性手術的困難,而在於性別刻板角色的疑惑。
「不只是遊戲啊,顏色、衣服、頭髮也有分男女、看的影片和廁所也有分男生和女生啊!」孩子的觀察力十分敏銳,已經發現性別二元論的潛規則。
「嗯…那你覺得為什麼男生不可以做女生的事情?像是玩扮家家酒;女生不可以做男生的事情,像是玩打架遊戲?」我問。
「對啊,為什麼?」他的小腦袋瓜左思右想,我們對於為什麼不能不符合性別刻板印象的原因進行了一番蘇格拉底式的對話。
「是因為有人覺得男生做女生的事情不好嗎?就像上課講話不好、沒寫作業不好一樣?」兒子問。「但是上課講話是因為會影響到老師和同學上課;沒寫作業是因為如果沒有把它真的寫下來,可能就學不會怎麼寫,那就沒有辦法寫卡片給媽咪了~那女生做男生的事情、和男生做女生的事情又是怎樣不好呢?」我說。
「是因為別人覺得不好看嗎?像阿嬤說我是男生,留長頭髮不好看一樣?」兒子問。「很多人覺得五官立體、身材適中的人比較好看,那大部分的人都不符合,所以大家都應該要去整形嗎?瘦瘦的比較好看,所以媽媽應該去抽脂;不戴眼鏡比較好看,所以規定爸爸要去做近視雷射。是這樣嗎?問題是,一個人好不好看,跟別人有什麼關係呢?」我問。
「那…是因為跟別人不一樣嗎?所有男生都喜歡打架遊戲,你不喜歡就是奇怪;所有女生都喜歡公主,你不喜歡就是奇怪。這樣嗎?」兒子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給了我一個他覺得很棒的答案。「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戴眼鏡,只有Jane不一樣,戴了眼鏡;你們所有人都喜歡優酪乳,只有媽咪不一樣,很討厭優酪乳。那,然後呢?不一樣怎麼了呢?」我回應。
兒子認真想了很久,一臉困惑地搖搖頭,「嗯…我想不出來…法律也沒有規定。所以,男生根本沒有不行做女生的事情啊!」我微笑,「對啊~沒有不行,所以男生可以穿裙子、留長頭髮、玩公主,女生可以穿黑衣服、剪短頭髮、玩恐龍…只是你的同學以為不行,也有很多大人以為不行…」
「不過我不喜歡穿裙子,感覺很容易被蚊子叮;留長頭髮很麻煩,吹頭髮要很久才會乾;我也不喜歡公主,她們長得都好像;我就只是喜歡玩扮家家酒而已~」兒子說。
「所以,沒有分什麼男生女生的事情,只是你剛好不喜歡很多男生喜歡的事,然後剛好喜歡的一件事情有很多女生喜歡而已。」我結論。
這番討論距今已經四年。長子至今仍然不喜歡車子、機器人和打架遊戲,仍然喜歡扮家家酒和可愛的玩偶,也喜歡程式設計、探索太空和談心交朋友,我們都不在意這些喜好應該歸屬在男生還是女生的活動。
如同任何個別差異都應該被尊重一般,沒有任何性別的行為模式應該被他人框架為應當或不應當。所以,當么兒困惑男生能不能同時喜歡機器人和彩虹小馬的時候,長子會斬釘截鐵地說「當然可以」;當同學說男生女生應該怎麼行為的時候,他會說「男女生就只是性器官的差別而已,沒有規定男女生可以和不可以怎麼樣喔!」
無論我們願不願意相信,殘忍的是,性別偏見確實在社會的每個角落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每個人,而我們每個人也都是這個社會價值觀之所以形成的原因。初具言語表達與理解能力的兒童都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社會價值觀;然後,性別偏見會跟著他們長大,讓他們持續用這樣的角度去評斷每個人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事情不能做;於是,不符合社會期待的人會被排擠或視為怪胎。於是,我們都渴望被他人接納包容,卻又無法接納包容他人。
我想起了他,我治療多年的個案。他濃厚的落腮鬍渣、一頭長髮和高跟鞋,總是引來他人側目。「如果女生可以理刺蝟頭、男生可以喜歡粉紅色;女生可以強壯勇敢、男生可以細心敏感;那麼,或許我就可以接受我本來的樣子,也不會去羨慕女生,然後一直想變成我根本無法成為的人…雖然說最重要的是自我接納,但也好希望有人可以接受這樣的我…」他給了我一個苦笑,眼裡盡是從小被排擠霸凌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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